< DejaVu >3

“小孩子就是,明明最喜欢,最表现出最讨厌的样子。”

撒加走出卧室时,大艾正说道。

“因为不懂怎么表达喜欢吧。”修罗说。

撒加坐回沙发,拿起资料,“喂,快点讨论正题吧,都快十点了。”

“我说,不用给他的父母说一声吗?太不正常了吧。”大艾抬头看钟。

“不正常的事多了。”撒加低低说了句。

修罗看了他一眼,继续在电脑上打字。

 

日子就这么继续延伸下去。

半期考试开始,又不知不觉结束了,学校到处充斥着聚会啊团体啊的传单。

大艾已经是校橄榄球队的核心人物了,加上月底有比赛,他忙得像个陀螺。撒加既然跟着史昂,当然也决没有闲的时候。永无止境的实验、报告将希腊人的生活塞满了。

不知从何时起,有很长一段时间沙加没有出现了。无论在史昂的实验室还是回家的台阶上,有时撒加突然发觉自己在下意识张望,心底就轻轻一抖,又马上让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东西上了。

纽约的冬天也悄然来临。在第一场雪过后,整个城市就披上灰色阴冷的色调。

撒加裹着毛毯,蜷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写报告。

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足,咖啡壶从早到晚都在加热,冰箱里塞满了食物。这样希腊人才基本能生存下来,才能不过于想念爱琴海上能把灵魂照透的阳光。

撒加在那一次晚餐之后向史昂严肃地谈过关于沙加。但他并未提到自己内心偶尔对沙加产生的莫名悸动,虽然这才是令他最不解的;他只是以常识为依据向史昂摆出沙加诸多让人疑惑的地方,并解释是一种对小孩子的责任感使他忍不住询问。然而史昂并没有给撒加任何答案,只说到了一定时候,他自然会明白。

这让撒加更加不安,仿佛有个顺理成章的秘密,在史昂和沙加之间形成默契,他们一起旁观着陷入迷惑的自己。

所以撒加努力让学业占据注意力的主线。

 

进入十二月后,整个纽约都陷入一种全民狂热的节日气氛中。因为假期,撒加和大艾考虑着要不要回希腊一个星期,但圣诞节在他们家乡并不是那么盛行,而且美国这边的狂欢节目似乎花样更吸引人。于是他们决定留在纽约,以参加本土人和外国学生举行的各式各样的聚会来度过圣诞和新年。

通过修罗,希腊人自然就认识了迪斯马斯克,玩剑道的刻薄年青人,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一群年青人规律性的聚集在某人的公寓里喝到天亮,第二天又换到另一伙伴的寓所继续party。

迪斯出生在西西里,但幼年就跟随父母移民来了美国。所以他身上混合着两种对立的气质。平时的他跟美国年轻人没两样,但一旦喝HIGH了,那种狂野不羁的意大利人天性就张牙舞爪地侵犯着每个人。

离平安夜还有三天,年轻人们已经深陷在狂欢和酒精中。

聚会在撒加和大艾的公寓进行,让两个希腊人忙得不可开交。

“冰箱空了,快放新的啤酒进去!”大艾在厨房朝撒加喊。

“不用了,我都放到窗台外面了,反正外面比冰箱温度还要低。”撒加指了指外面排满啤酒瓶的窗台,得意地朝大艾摆手。窗外正下着大雪,铺天盖地的白絮弥漫在冬夜的城市里,与屋里暖和而狂热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这鬼天气!”迪斯仰头喝下一杯龙舌兰,吐着热气骂道。“喂,希腊帅哥,一起喝一杯吧!”

撒加拿起威士忌瓶子给迪斯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可惜没有冰块了。”

迪斯不在乎地摇摇头,和撒加碰了碰杯。

“你会说意大利语吗?”

“会一点。”撒加仰头喝下半杯。

“那咱们说意大利语好了。”迪斯来了兴致,带了点恶意地凑到撒加旁边问:“你的金发小女朋友呢?”

撒加没反应过来,“谁?”

迪斯朝他眨眨眼,“我眼光很准的,虽然现在还小,过几年就是大美人一个了。真有你的!”

“去你的!”撒加知道他在说谁了,立即升起怒意,“你要敢这么到处说,就立马给我滚出去。”

“喂别生气。”迪斯被他吓了一跳,“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以为,你牵着个小孩在学校里走,总是让人稀奇嘛。有次我在剑道馆看到他……”

“别提他了。”撒加打断迪斯,自顾自将杯里的酒仰头一口喝光。在迪斯看来,这个人平时沉稳而干练的蓝眼睛底此时竟不知为何露出一丝迷茫。

“撒加!过来输密码!”修罗喊道,他正一群人围绕中试图将一个新游戏装到PS2机系统上。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屋里一片狼藉,满地是空酒瓶,有个人带了把电吉他乱七八糟地试图弹奏老鹰乐队的名曲,可惜几乎没人能听得出来。

撒加觉得自己有点喝多了,心脏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喝多,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少有的几次醉酒后,他很清楚自己的分水岭在哪里。只是酒精将他心底的波动放大了,并不知为何转化为一种不安。

身后电吉他的声音让他觉得烦躁,于是站起身,走进卧室准备到窗外消防楼梯上呼吸点新鲜空气。

打开窗,一阵冰冷的空气扑进室内。

正准备跨出去,蓦然看见桌上的手机在一闪一闪。

撒加心底莫名抖了一下。

是一条简洁的短信,来自史昂教授。

‘沙加在XX医院,请代我前去探望。’

撒加读了两遍,为心底突突跳动的感觉似乎终于找到一点线索。他察看了短信的时间,是昨天傍晚,离现在已经五、六个小时了。然后他又想起史昂在放假前随口说过,要去西海岸过圣诞,那么应该不是开玩笑的了。

随即撒加为自己在这几秒钟里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走到外面告诉了大艾和修罗这件事,后者一致认为明天大家一起去探望比较好。但撒加不知为什么,心里不安得很。

他当然知道此刻大半夜的才跑去会像个神经病。

但他还是穿上外套就往医院去了。

他就是想看一眼,然后就能安心回来继续喝酒了。

 

一走出公寓撒加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得一个激灵。他裹紧大衣朝地铁站走,深夜的街道被雪铺满了,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的天气,小孩子生病是很平常的事吧,他又那么爱在外面闲逛。

因为是深夜,等了很久地铁才来,到医院已经是凌晨3点了。撒加带着歉意地向前台工作人员打招呼,询问叫沙加的病人。因为不知道他的姓氏,花了好些时间工作人员才在电脑里找到他的资料,并告诉撒加一个房间号。

半夜医院的走廊安静得让撒加感到有点紧张,他碰到一个夜巡的护士,后者同意带他到病房去。

“您为什么这大半夜的跑来?”中年的护士有些疑惑地问,同时闻到这个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抱歉,因为刚刚才得知。”撒加如实回答,他一心想见到沙加,因而忽略了护士不友好的态度。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普通的病房门前,撒加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想打扰其他病人,请让我看他一眼就行了——对了,他生了什么病?发烧?”

护士有些诧异地从病历本中抬起头,“您是他的什么人?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撒加愣了,“发生了什么事……”

护士不再说话,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里面透出柔和的光线,和某种同临床实验相似的味道。

撒加心底的不安正急剧扩大,但他来不及思考各种可能性。

病房里有四张床,但只有沙加一个人躺在最里面。

“您请便,不要吵醒他,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止痛药。”护士一边翻病历一边说,然而撒加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眼睛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躺在一片白色被单中,手臂上插着输液管。他淡黄的头发似乎失去了光泽,和脸色一样苍白。小小的沙加右眼上盖着厚厚的纱布,让撒加心头被砍了一刀。

“钝物性挫伤,视力要看恢复情况。”护士压低声音有些机械地说,“全身多出淤伤,最严重的是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骨折,手掌韧带断裂,即使恢复也会有后遗症。”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干的?”撒加的声音在颤抖,凭学医的直觉,他知道这绝不是车祸或意外。

护士看了他一眼,“家庭暴力,我只能说这么多。明天等医生来了,你再问吧。”

撒加说不出话来了,径直走到病床前,死死盯着熟睡的沙加的脸。

 

他在医院坐了一夜,其间大艾打来几次电话他也懒得接。他仔细察看沙加的病历,越看越是揪心。

如果自己没看到史昂的短信,那沙加就这样孤单一人满身是伤地躺在医院里,或许死去都没人知道。

想象不出会有人对一个小孩下这么重的手。

他的左手两根指骨几乎粉碎了,撒加无可抑制地想起医科书上和临床实验见过的血淋淋的画面,此刻突然发生在沙加身上,该是怎样疼痛阿。

沙加脸上还残留着手掌印,嘴角破裂了,暗红的血凝固在伤口上——撒加几乎没办法将上次看到他的样子联系起来——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固执而孤独的神情,让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颤。

而现在,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却没有人听见过他的呼救。

撒加深深把头埋进臂弯,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何时窗外的天有些亮起来,下了一夜的雪也停了。

床上的人轻轻呜咽了一声。

 

“咖啡。”大艾将手中的纸杯递给撒加。

“谢谢。”一夜没睡的撒加有些机械地喝了一口,仰头靠在椅背上。

修罗推门进来,“医生马上就过来,他已经和史昂教授联系过了。”

三人在病房里坐下,不由都无言地看向床上的沙加,他依然没有醒过来。

修罗拿起沙加的病历看了一眼,不禁皱眉。

“早安。”负责的医生推门进来,跟着一个护士。后者走到沙加病床前,将新的输液瓶连接到点滴管上。

“你们都是学医科的,那就简单多了。”医生打开病历,“关于他的伤势我就不解释了;你们大概更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昨天警察也来过了,正如所见,这是桩很严重的家庭暴力伤害事件。据警方的记录,这个孩子的父亲因为工作一年中几乎不在家,但每次假期中回来,就会对他的孩子有伤害行为。”

“他的母亲呢?”撒加抬头问。

“这个我不清楚,似乎一直是单亲状态。”

“这么说,他的父亲长期不在家反而比较安全。”大艾抱着手腕,靠在墙边黯淡地说。“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监护人!警察将对他怎么做?”

医生犹豫了一下,“事实上,昨天报案的是邻居,等警察到现场时他的父亲人已经不在了,警方当然会尽快找到他。”

“会剥夺他的监护权吗?”撒加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刚才和那位史昂教授通了话,虽然他经常照顾这个孩子,还有你们——但无论如何,除非有亲属关系,谁也无权代替他真正的监护人。”

“可是他监护人对他做出这样混蛋的事⋯⋯!“大艾有些激动,努力压低声音。

“这个不是我们有权过问的,儿童保护机构如果认为有必要做出行动,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医生大概对这种事见多了,有条不絮地耐心解释道。

撒加坐在沙加对面的空床上一言不发。修罗也抱着手臂站在窗户前,陷入沉默。沉睡的沙加似乎有些不安起来,纱布外的半边脸上显出难受的样子。

“他大概快醒了——你们谁会继续呆在这里吗?如果他疼得受不了,就让护士告诉我,我会给他继续注射止痛药的。毕竟小孩子不如大人能忍耐⋯⋯”

“我们知道。”大艾看了一眼撒加,医生点点头出去了。

“撒加,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下?”大艾拍了拍撒加的肩,后者看起来很疲倦。

“没事。”撒加摇摇头,盯着沙加,“先等他醒过来吧。”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又开始下雪。

 

史昂从西海岸回到纽约已经是新年第二天。城市里到处是狂欢过后的痕迹,街上庆典的垃圾和雪被踩在一起,汽车驶过,就扬起一阵脏兮兮的雪末。

他小心翼翼开着车,从机场直接往警察给他的医院地址去。可惜一过皇后区的大桥上了曼哈顿,车流就多起来,不断等红灯,启动,又因为要过街的行人而停下。

史昂扶着方向盘,叹了口气。

 

“再吃一口吧,乖。”

一进门就看见撒加俯着身拿着勺子正在喂沙加吃东西。

史昂本来有点低沉的心情莫名感到轻松一点了。

撒加转身看见进来的史昂,有点尴尬。

“新年快乐。”史昂走到病床前,看到沙加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沙加的右眼依旧盖着纱布,雪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淤血。穿着医院睡衣的他显得更加瘦小,从挽起的袖口露出满是伤疤的手臂,上面插着输液胶布。

而他的整个左手,被包裹在石膏中,没有生命似的平放在棉被外面。

他浅蓝的眼睛看了眼史昂,又疲倦地垂下,望着撒加手里的勺子,声音沙哑地说,“我不想吃⋯⋯”

史昂拉过椅子在床前坐下,打开沙加的病历本,“我小时候也最讨厌医院的食物,但我知道,只有努力多吃,才能尽快出院——你不想呆在这里吧,沙加?”

沙加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撒加放下盘子,摸了摸金黄色的额发,“那等一下我们再吃好吗?我和史昂教授有话要说,你自己呆一会儿可以吗?”

沙加有些不情愿地点头。

于是两个人走出病房,轻轻合上门。

“你想喝杯咖啡吗?刚才我看见楼梯口有贩卖机。”史昂开口提议。

“当然。”

幸亏了这台咖啡贩卖机,是撒加这些天来重要的精神支撑。当然史昂从他疲倦的脸上能猜到这点。

“他的眼睛——医生怎么说?”

“还不确定,明天会有一次视力检查,受损是肯定的。”撒加黯然回答,低头搅动着滚烫的咖啡。“但如果恢复情况好,幸运的话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史昂点点头,“——谢谢你,撒加。”

撒加沉默了片刻,觉得史昂的感谢并不能让他释怀。“前几天我和负责的医生谈过话,他说沙加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受到家庭暴力伤害而送到医院来了——既然不是第一次,您——是知情的吧?”

撒加认真地看着史昂,两人间的空气变得有些紧绷。

而史昂并没有因被质问的不愉快,他淡淡地开口:“当然,前几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也都是我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的;撒加,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既然知道有可能出事,为什么不保护他,是吗?”

撒加盯着手中冒热气的咖啡,为史昂少见的直率感到有些不习惯。

“你应该能明白我们身处一个充满法律和规则的社会里,有些事情——即使出于好意,我们也不能高估了自己的角色。”史昂继续说道,“我虽然从沙加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但我依然无法行使任何控制他的权力——比如在他父亲回纽约的时候阻止他们见面。”

撒加没有答话,虽然他完全明白史昂说的道理。

“况且,你也明白,沙加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样,我和他,说起来你们或许不能理解——我们更多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他并不希望我插手过多。”

“可是——沙加几乎失去一只眼睛!”撒加有些失控地打断史昂。

“我明白。但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足够自卫的能力——并不代表我们有干涉的权力!”史昂斩钉截铁地说,手中的咖啡已经失去热气。两人站在楼梯口的窗户前,外面的雪越下大了,白茫茫让人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身边不时有人来往,但整个医院仍安静而温暖。

撒加为史昂的话有些震惊,虽然他潜意识明白史昂说的道理都千真万确——然而,无论如何,一想到沙加那只露在纱布外浅蓝色满是伤痕的眼睛,他就觉得深深自责,什么都听不进去。

史昂顿了顿,像在思考什么。他望着落地窗外白絮飘荡的天空,慢慢说:“撒加,我现在说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对沙加的意义,仅仅在于让他终于碰到了你,并将他交到你手上。”

撒加听着史昂突然严肃的话,他当然无法理解。

从那个金发的小孩在自己生命里出现的第一刻,就伴随着神秘和某种让自己无法抗拒的力量。撒加潜意识里知道,史昂是能给自己答案的人,但对于这个答案,他却不确定自己能接受或懂得那么一丁点。

“⋯⋯教授,我从不相信什么宿命论,这种只有电影或虚构故事里出现的命运之类的东西从您口中说出,实在令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撒加的反应不出史昂的预料,他微微一笑,那种严肃紧绷的气氛已经飞快地消失了,继而代之的是他一贯沉稳而狡猾的神情。“撒加,对我刚才说的话你不用顾虑太多,如果对你来说太过天方夜谭,那么就忘了它吧!怎么对待沙加,用你自己的内心来决定好了——不过——”史昂顿了一下,飞快地看了撒加一眼,“如果你打心底抗拒这件事,那就不要对那个孩子过于太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史昂说完就喝掉手中咖啡的最后一口,轻松地一个抛物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回病房去了,你最好回家去好好休息,沙加我会照顾的。过几天开学后我可不会给你轻松日子过。”史昂拍了拍希腊人的肩,独自留下他走了。

撒加望着手中已经冷却的咖啡,深深吸了口气。

 

视力检查结果显示沙加右眼会有一定程度的距离障碍后遗症,视力也有轻度减退。但相比撒加的担心,已经很令人松口气了。

看着护士给他右边脑袋裹上新的纱布,沙加一动不动坐在高凳上。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沙加突然问。

护士一边帮他的纱布固定,一边看了眼旁边的撒加,“至少要等你的左手石膏去掉才可以哦。现在这样即使回到家你也必须躺在床上。”

“可以用轮椅带他出去走走吗?”撒加问。

护士想了想,“我去问问医生。”

 

“好冷⋯⋯!”

医院内庭的自动门打开的时候,沙加被冰冷的空气惊了一下。

“你还不相信——”撒加推着轮椅,轮椅上的人被大衣、毯子裹得像个大球。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谁会在这种天气在外面散步?撒加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常识的建议——希腊可从没这种冷到骨子里的冬天。可呼吸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无论如何是件好事,老家的老年人都这么说。

“我想喝热巧克力。”沙加回头望向撒加。

“等下回去的时候在自动贩卖机给你买。”撒加看见沙加金色的头顶落上了雪花,小心翼翼帮他拍掉。“冷吗?我的手都要冻僵了。”

沙加仰头,将没受伤的右手从毛毯下伸出来,搭到轮椅柄上撒加的手上。

小小的温暖像动物的爪子挨着皮肤,撒加心头轻轻一动,抽出自己的手抓住沙加的握住。“沙加,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和艾俄洛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半夜也没关系,我手机会一直开着的。”

沙加沉默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好了?因为我受伤吗?”

撒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之前对你很坏吗?”

沙加撇撇嘴,“嗯,你说过最讨厌我这样的小孩。”

撒加失笑,似乎自己的确被他侵扰得很烦。

“只是因为你跟一般小孩太不一样了——说实话我没有对付小孩的经验。而且⋯⋯算了。”撒加顿住了,他此刻不想提起之前和史昂谈的话题。对于沙加,跟随自己内心的感觉就行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也不想让它们困扰自己。

沙加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两人好不容易有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刻,他也不想说出什么让撒加困惑的话。

撒加推着沙加穿过医院积着雪的中庭花园,如果是夏天这里一定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然而此刻完全是两种景象。不过沙加似乎很高兴从病房出来透口气,缩着脖子将自己裹在毛毯里,金发终于显得有点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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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houghts on “< DejaVu >3

  1. 沙加和史昂是记得以前的事的吧
    撒加你怎么能排斥沙加呢,看小沙加现在被家暴心疼了吧。。。

  2. 抗议,严正抗议~~
    为什么每次都把可爱的小沙加的童年及少年时期放在一个BT的家庭的里呢,既使这样安排仅仅在于让沙加终于碰到了撒加,并将沙加交到撒加手上
    沙加是沙加不是灰姑娘~ 抓狂了

    • 别抓狂啊~沙加当然不是灰姑娘,人家拽着呢~撒加也不是王子式的人物,你往下读啦~~唉,这个年龄,要写公主王子也写不出来了⋯⋯T_T

      •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
        只是觉得小沙加生世凄惨,象足了灰姑娘。说真的,在柏的小说中,儿童及少年时期的小沙加生世都着实可怜……这么可怜的孩子长大能有什么好性格呀……心疼死了T_T

        • 呼松一口气:)如果被说写得像公主王子戏那柏必须去撞墙了~自pia~
          原著里沙加小时候本来就很可怜嘛,在冰冷的佛像前哭泣,旁边只有一个破陶碗,5555想到柏就心痛。但我觉得只有不寻常的童年才能造就不寻常的性格,才能把撒殿吸引得神魂颠倒^^

          • 可是既使把所有人都给迷了个五迷三道的,自己活得郁郁老有走不出阴影,容易走极端,有什么好处呢?
            撒撒的生活圈里迷人的家伙太多了,再者撒撒本身又有点外强中干,也是个需要呵护的主,这样两个人活不到一块儿的。
            所以沙加必须长大!!
            撒沙V5

  3. 沙加终于在还没有思维上“堕落”太深的年龄上(当然也没有遇到那种意识上把自己往火坑里的损友),一个正直的从各个方面的能给予完美世俗恋爱的人出现了,在这个前提下,一个人注定由另一个人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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