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加隆获得了这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他请我们去家里开PARTY,特别叮嘱我必须去——他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
绯闻事件结果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超级走红的演员的支持率,反而似乎有推波助澜之势,影迷简直为他如痴如狂。
我迟到了半个小时到达别墅,我进去的时候,所有人一片哗然。
然后主角加隆跳出来拥住我的肩,大声宣布:这是我的好朋友——沙加。想必你们都在报纸上见过了。
大家笑成一片,有人过来和我聊天,似乎想打探和加隆的真实关系。他们都失望而去。
米罗过来递给我一杯果汁,眨眨眼说我们去阳台。于是我像得到解脱似的,贪婪地呼吸着初春夜里的空气,米罗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笑着看我。
“喂,你像在受罪一样,加隆知道了可要生气的。”
“他知道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还偏要拉我来。”我喝一口冰冻芒果汁,是刚刚才榨出来的鲜美。
“他呀,狠不得把你宣布为他的情人。”米罗打趣着,“你来之前,大家都盘问关于你的事呢。后来你出现时,着实把他们惊艳了一下。”
我不置可否,目光晃过玻璃里的迷乱光影,“我倒看见两个漂亮的男人——湖蓝色卷发的,穿白西装的,像个女扮男装的公主;还有一个墨绿长发的,是位冰美人。”
米罗立即来了兴致,凑过来说:“那个公主叫阿布罗狄忒,够拽的名字吧?不知道是他爸妈给取的还是自己取的——总之他倒很配得上。他是瑞典人,这几年在好莱坞男女通吃,现在的情人是那边穿黑衬衫的迪斯,一个制作人。你要有什么关于三教九流的问题尽可问阿布,他简直比交际花更精通更机灵。”
“那那个墨绿头发的呢?”
米罗换了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却紧紧盯着屋里的那个人,“他么,叫卡缪。”
我望着他,奇怪怎么不继续介绍了,米罗难道也有不熟悉的人?
“嗨!你们敢躲在这里!”
加隆大叫着跑出来,给了米罗一下,米罗连笑带骂地进去了。加隆才转过来望着我,“怎样?好多人都等着给你介绍呢——”
“我已经知道了两个。”
“呵呵,米罗一定给你介绍卡缪了吧?他可要慢慢努力了。”加隆话中有话地笑着,我看见屋里米罗正站在那个卡缪旁边说话。“他们是好朋友吗?”
加隆给了我个嗤之以鼻的表情,然后靠过来故意凑到我耳边说:“他们两个呢——就像现在我们两个。”
我慢慢才明白过来,不禁苦笑一下,“你圈子里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吗?”
加隆不屑地摊摊手,“我们只爱漂亮的,管他是男是女。”
“这样啊……真是暴殄天物。”我打趣他一句,“你主人家还不进去吗?”
“你进去我就进去。”加隆笑一下,拉起我的手就往里走。
自助式晚餐后有人开始跳舞,几个人临时用萨克斯、架子鼓、吉他拼出个乐队,大家都很随意,兴致极高。我坐在比较暗的沙发里看他们疯狂,加隆和一个金红色卷发的美女大跳贴身舞,两人的身材都极标致,配合起来还真赏心悦目。一圈人为他们叫嚷着鼓掌,两人更来劲儿,美女双手缠着加隆脖子解开他的衬衫,伸手抚进胸膛,加隆抱着她大腿俯下身几乎挨地,是探戈的动作。一曲结束,口哨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涌向舞池中间尽情舞动起来。
我抱着杯温热的椴花茶,不远处叫修罗的经纪人和一个巴西人在喝啤酒聊天,爱奥尼亚和刚才的金红卷发女人坐在吧台前亲昵地谈话,她似乎是他的女朋友。
我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不知道是环境造就的还是自己心里面的。
我想起那晚和撒加聊天,有点怀念。
后来不到十二点我告了别,加隆坚持要送我,被我拒绝了。
从富人区特地慢慢走了一段路才招计程车回家,开门,脱衣服,开电脑,冲咖啡,我习惯性地完成了一系列事情,蓦然看见电话上有两起未接来电。
望一眼那个号码,我思忖着这么晚了要不要回,这时铃声再次响起,我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
“沙加,你好。”
听到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沉静,“撒加先生,抱歉我刚回来。”
“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跟你告一声别。”
我蓦然一颤,“你、你要走了?”
“是的,明天一早的飞机。想必近期都不会来纽约了……你要保重。”
我握话筒的手有点微微颤抖,脑子里悴不及防,“恩……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他熟悉的声音就贴在我耳边,仿佛近在咫尺一般,我不禁紧紧握住话筒。“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再次和你聊天。”
“……我也是。”
“那么,晚安了——还有,再见,沙加。”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哽住了什么,过了片刻,我才听见自己微弱而疲倦的声音:“再见了,撒加先生。”
耳边的电话里传来“卡嚓”一声,然后是万籁俱寂,我呆立在桌子旁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走到工作室的电脑前坐下,咖啡已经微凉了。
往后我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以往的平淡和单一。加隆整天忙着世界各地跑,领这个那个的奖;穆大概每星期在出版社见一次面,然后一起吃饭,聊些出书的问题;然后我就没有别的朋友可以消磨了。
渐渐人们也淡化了加隆的绯闻事件,毕竟他现在是天王级的人物,要关注的事情远不止这个,我出门也比较可以放心,虽然还是要下意识地戴墨镜,大概是以前的遭遇留下了深刻的恐惧。
星期四的中午我心血来潮做了一桌子菜,独自慢悠悠地享用。落地窗外有点微弱的阳光洒下来,虽然惨淡得贫乏,我心情还是比较愉快。新的小说已经进入状态,唯一令我头痛的是涉及大量希腊古典物件——像是贵族的生活细节、马车、服饰的问题,我不得不大量翻阅书籍才尽量忠实历史。虽然地中海文明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这么枝末的知识还是比较生疏,毕竟我不是收藏家。
慢吞吞吃完已经下午两点过,我决定去趟纽约古典艺术博物馆,记得那里有些可供游人翻阅的资料。于是我收拾了桌子,换上衣服,突然门铃响了。
我犹豫了一下,猜不出会是谁到访。只得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位浅亚麻色头发的男人。
“您好,是沙加先生吗?”他礼貌地微笑恰到好处。
“是的,请问你是……”
他颔首,从西装里掏出名片,“我叫薛安,薛安·里。”
我知道他是谁了,一位现代油画家——我看过他的画集,也在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
“您好。”我让身请他进来,他看我一身衣服,“请问,你是正要出门吗?”
“不瞒您说,是的。”我点头,“不过您有事找我的话,没关系。”
他想了一下,“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荣幸送你?顺便谈谈我的目的,很简单——”
我思忖一下,反正我自己不开车,“好吧,那么请稍等一下,我们一起下楼去。”
他开着一辆白色的雪佛莱,这个人看起来大概不到四十岁,有种揉杂东方与西方的气质。我不禁琢磨着他的国籍和目的。
“恕我冒昧——不过你知道,艺术家的念头总有那么点荒谬和冲动。这个构思在我脑子里盘桓很久了,今天早上我突然觉得那幅画已经相当完整地浮现了……于是马上来找你,不肯放过一点时间啊!”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有点迷茫,他看了我一眼,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补充说:“你诧异是自然的,我还没说我的来意呢——就是想请你当我的模特。”
我愣了一秒,他不给我时间,继续道:“我看过你的书,但是更引起我兴趣的是你的照片……请不要误会。我这个人对美很敏感,敏感得有时候比我的理智还快。后来在报纸上也看到你的照片,很柔情的画面,我顿时有冲动提笔……可是呢,我们素不相识,虽然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我们却只是陌生人;我终究将愿望压制在理智下面,直到今天早上我从梦里醒来,觉得非找到你不可了。”
我失笑,当然理解他作为艺术家特有的方式。人说艺术家都患有幻想症和精神分裂症,他们的灵感也正来源于此——和另一个世界的对话。薛安的油画有点近于戈雅,既有宫廷式的精美人物象,也有令人晕眩的意象派,大概是他梦到的东西罢——其中甚至有些带了血腥的性欲和宗教式残忍。不过总归来说,他是古典风格的画家。
“所以,您能不能答应我这个请求?”薛安问。
我一时也下不了定论,犹豫了一会儿,“您能跟我讲讲这幅画的构思吗?”我是担心要全裸的……他的作品里不乏这样。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他思忖半刻,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而激动,“恩……你有一张很绝妙的脸孔——糅合了英国式的白皙皮肤、青蓝瞳孔、深凹的目框;然而单单这些典型的白种金发人特征并不足以形成你特有的魅力——我第一眼就从你的面孔中发现了东方的神秘美感,像小巧温润的下巴,秀气的鼻子,还有略含忧郁、总是垂在睫毛后面的目光……呃,是一种圣洁!是的是的,属于东方内敛而含蓄的圣洁,简直像月光下印度神庙中夜游的莲花!”
我哑言了,一个陌生人如此激动地描绘我的面貌,似乎竟要写出一首诗来。“是的,我要将伊斯坦布尔青玉缀上你的脖颈,处身地中海价值亿万的珍品中,像神话里君王的斟酒美少年,将东方的清丽和西方的奢靡散发得淋漓尽致——妙极了!”
他拍了一下方向盘,我可以感觉到洋溢在他意识中奔涌的灵感恨不得立即付驻行动。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艺术家的热情,于是点头同意了:“我想我接受了,薛安先生。”
“棒极了!非常感谢你——你要去艺术博物馆是吗?哎,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是去机场——”
“机场?”我不知他为何这么想。
“这样的作品当然不能在这么个被现代意识充斥的城市——我其实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们会去希腊,那里有我最喜爱的画室。我也说过,我只接受真品,到了那里想必我们能眼界大开。”
我一愣,希腊?
“放心,一切我会考虑周到,决不影响你的写作。大概每天就占用两个小时,不到半个月时间。”
“恩……”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更宝贵的资料。“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后天?全凭你了——我等不及了。”
结果第三天早上我就和薛安踏上了飞往雅典的飞机。
穆昨晚在电话里惊讶了一阵,然后祝我一路顺风;总编知道后暴跳如雷,说我越来越不把正业当回事了;而加隆的电话没人接。
薛安是个名副其实的艺术家,所有不同于没有情调的人的特质在他身上都有所反映。我很惊奇一个将近四十的男人可以拥有这么多想像和如此丰富的热情,他对生活简直像把玩一件物品,旋转着从各角度审视,在夹缝里寻找美感。飞机上他给我看一本他最新的画集,全部在东方的国度完成——中国、日本、马来西亚、泰国、尼泊尔、缅甸、不丹以及印度。我看到了西藏浓重的青紫色大地,枫叶弥漫中的京都庙宇,尼泊尔焦黄一片的沙石丘陵,油绿得发亮的马来棕榈树,恒河的燃灯……薛安浓厚的颜料铺天盖地浸染着这个个风情妖冶的世界,那凝脂般的油画颜料如结固在胸中的一抹重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我抚着光滑细腻的铜版纸,一时却找不出形容,他笑了笑,“被震撼到了?”
我点头,“你的画有很强烈的灌输性。”我翻回那页凝彩的西藏暮色,“……仿佛我不苟同的话这些暮紫就要把我吞下去。”
“恩……”他琢磨着我的评价,“有意思。”
“但是我承认非常漂亮。”
“自然永远是漂亮的——所以我不常画人。”薛安要了杯果汁和红茶,将前者递给我,“不过你是个例外。”
“但是我曾今见过你画的人物象,仍然很有神韵。”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那些啊——因为我拒绝不了美丽女士的请求。起码她们在外表上倒是值得我提笔——那些明亮的肌肤啦、丰腴的胸部啦、柔美的手指啦等等,用滑腻的松节油调和着一笔笔抹出来,可以让我心情开朗。”
我笑了,“难道她们都是你的情妇?”
他爽朗一笑,又神秘地悄悄说:“她们自愿送上门来。”
这个人倒很会享受生活。
他的画室果然是大师手笔,建在斯尼旺海岬悬崖顶上面,遥遥可以望见对面阿克波利斯山顶的巴特农神殿。爱琴海蓝色的波涛就在脚下滚动,八角形的房子几乎用玻璃建造,里面充斥了很浓的一股松节油味道。墙边靠着许多完成一般即被抛弃的作品,于是我很有趣地看见一些上了半个身子色彩的裸体女人,或者干脆什么都未成型的混沌。他将窗户全部打开,海风呼呼地灌进来,顿时清爽多了。
“今天只是来清理一下,要是有喜欢的就送给你好了,都没有问过世的——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拿出来拍卖哦!”薛安穿上工作服开始大手笔打扫,CD机里放着一个我不知道的歌手的低喃和古典吉他伴奏。一些沾了干硬颜料的亚麻布和木盘就被他一股脑扫到地上去了。我不便插手,就踱到室外的悬崖上,才发现嘴唇已经粘了层细薄的盐粒。海水的颜色令我不能不想起一个人,竟出神地盯着海面,看夕阳壮阔的景色。
天已经蒙蒙黑的时候,薛安精疲力尽地过来喊我。我们都没有什么行李,简单两个包放在后车箱里,我想宾馆里什么都有,就问薛安我们要住哪家。
“宾馆?我不喜欢那种地方。”他有点得意地启动汽车,“我有个朋友在这儿有座宫殿,咱们占两间屋子不算什么。”
我一时还没有联想到什么,只任他安排罢了。然后车从尼斯旺开下去,绕过阿克波利斯山,向着市区的反方向离开景区大概三、四公里,拐进一条私人公路,植物突然多起来,精心修剪了排列在两旁。我疑惑会是哪个中东的王子在这里修了座行宫。
“我那个朋友你见到一定会吃惊的——他跟你的演员朋友长得一模一样。”薛安漫不经心地说。
我愣了一下,猛然觉悟到一个事实。此时高大的地中海风情镂花大门已经出现在面前。我有种来不及理清思绪的狼狈。
薛安没有注意到我的惊讶,继续介绍道:“他是个年纪轻轻的大富翁,可惜不太会享受财富带来的奢侈……我如果是他,光银行利息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不过我很钦佩这个人……”
大门无声地开启了,我们缓缓驶入宽阔整洁的花园,面前一座仿佛中世纪遗留的城堡式巨大建筑耸立在晴朗夜幕中,浅棕色的石质外表和白色大理石浮雕上爬了经修剪的藤蔓植物,恰到好处地为建筑半古风的气质注入了生动的绿色。
汽车开过中间铺碎白石的路,正门楼梯前已有两位仆人等待着我们。薛安熟悉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礼貌地行礼、开车门,其中一个引领我们走上教堂般的石阶,推开雕刻希腊射手座神像的古铜大门,迎面而来是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注满了整个琉璃黄色美仑美焕的大厅。
我的注意力来不及赞叹这些人工雕琢的欧洲艺术,还沉浸在悴不及防的惊讶中,听见薛安热情地叫了声:“撒加——!”
大理石弧形楼梯上的人显然也看见了我,目光相遇处彼此停滞了半秒,然后他愉快地微笑了:“Il mondo è così piccolo!”
薛安才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撒加笑着用意大利语赞叹“世界如此之小”,走下来和薛安拥抱了一下,然后走到我面前,“嗨,沙加,又见面了。”
“您好。”我说不出心里跳跃的是什么,再见到这抹深蓝的瞬间,突然觉得缘分真的难预料。
“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一个穿高领白衬衫的总管先向我们行礼,再对撒加说。
“好极了!请两位跟我来——你们一定又累又渴,相信希腊的冰冻葡萄酒可以让你们精神一振。”撒加充分展示了主人的风度,带我们穿过挂满油画的走廊,踏上铺着土耳其地毯的华丽房间,正中的长桌上铺了雪白的台布,上面已摆好复杂的银质餐具。
撒加坐在餐桌一头上,我和薛安分坐两边。这个房间可以容纳不下五十个人用餐,而此时由于明亮的烛光,我们三个倒不显得空旷。
菜很讲究地一道一道上来。撒加和薛安似乎是很熟识的朋友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怀着好奇尝了口撒加引以为傲的葡萄酒,发现真的非常美味,冰凉而清醇得恰到好处。他们不时邀请我加入话题,而我更喜欢旁观,撒加体贴地了解这点,就尽量帮我回答。
晚餐的主菜是一道鲜奶鳜鱼,想必是从高原湖泊直接鲜运而至,用牛乳浸泡其肉,再加入野菌、蛋清、冬笋、黄酒、白胡椒等去腥佐料,在鱼腹中裹与中国糯米、大蒜、香芹蒸煮片刻,出来的鱼肉犹如荔枝,吹弹可破。我以前在书上看过此道菜的烹饪,如今亲口尝到,果然美味无比。佐餐的小菜全是地中海风味,比如薰鹅肝、大葱清烧牡蛎、奶油蘑菇汤、无花果咸肉卷等,撒加礼节性一一介绍了出产地、文化来源、烹饪方法和材料,不过薛安丝毫不关心,他宣称这些不是大男人的事务。
餐毕,撒加带我们去过已准备好的客房,薛安声称还有很多画作要整理,就开车去了他的工作室。对我来说坐飞机是很疲劳的事情,于是就准备休息了。撒加送我到门口,“我很期待薛安的新作品——他的眼光果然很敏锐。”
“其实三天前他才来找我,正好我想为新小说搜集点资料,就和他一起过来了——没想到又能遇到撒加先生。”
“哦?这么说你的新场景设定在希腊?”
“是的,纽约的资料毕竟有限,身临其境才更加有灵感吧!这部作品预计会比较长,我也准备非常认真地对待——因为上次你批评过我态度不够专注!”
他想起来,开心地微笑了,“个人意见而已,原来你这样敬业。对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参观我的收藏品,或许有所帮助。”
“真的?那实在荣幸之至——”我这才想起撒加是个收藏家,苦于寻找资料时我竟都没想到他。不过那时在纽约,又有什么用处?
“如果有空的话,就给我打这个号码——”他从床头柜的便签纸撕下一张,写下电话,“我会安排陪你参观的。”
“谢谢。”
“那么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摇那个铃,仆人会很快过来。”
“知道了,很高兴又能和你见面。”我诚实地说。
他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对了,上次困扰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我点点头,“你非常了解他。”
撒加没有否认,“……那么,晚安。”
“晚安。”
第二天薛安就开干了。我疑惑地看他从后车箱里搬出三口箱子,全是金属固框加密码锁的进口保险箱。然后在工作室地毯上非常小心地打开,我顿时眩目了一下。
原来是各种首饰、器皿、皮草,看薛安轻柔的动作,那些都是真品吧。
“今天选了一上午,总算先定下这么多,来——把衣服脱了。”薛安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地毯上后,直起身说道。
“……啊?”我迟疑了一下,只是衣服吧?于是我将外套、衬衫脱下来,叠放在沙发上,和薛安对视。
他露出个无奈地笑,指着我的下身,“不好意思。”
我霎时觉得自己像上了贼船,我虽然不是那种抱封建意识的人,但是要我在别人面前一丝不挂也实在有点伤神经……就算这个人是个艺术家,看惯了裸体,就算他是以纯艺术的眼光来……可是我这边的坎还是有点难以跨过。
薛安尽量柔和地开导道:“因为要在你身上试这么多套衣服呀……全部是博物馆级的珍品哦!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暖气也开得很足,所以别担心啦!”
我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开不了口,最后深吸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稍稍让步一点啊?”
薛安大概是看到我这个样子有点好笑,他摊了摊手,“OK啦!谁叫我拒绝不了美人呢?”
然后我得到恩准可以穿着内裤,他就抱出一大堆纱啊、绸披风啊、缎袍啊、毛皮啊开始让我一件件试穿。整个下午他不厌其烦地将近试了一百种搭配,我已经养成机械动作脱脱穿穿,时常发现一套适合的,他要站在画架距离托着下巴看半天,然后换掉。
地中海的纺织是出了名的,如土耳其细麻、埃及白亚麻布、意大利针织、伊斯坦布尔刺绣、黎巴嫩软绸……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服装,简直像拍中世纪电影。最后他盯着一件菲薄得几乎透明的露肩连衣白纱袍,“就这件!”
而后又开始挑选首饰,我几乎要睡着了,他苦于我没有打耳洞只好放弃了耳缀,又为两只手镯苦恼。突然工作室的门扣响了,我抬头一看,是撒加。
薛安高呼着“你来得正是时候”,拉他过来做选择。撒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滞了一下,似乎略略惊讶,然后由衷地说:“这件1973年的意大利宫廷便袍和你很配。”
我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撒加的收藏品,怪不得薛安要来这里。
“你竟然有空闲来我这里,是不是因为有美人吸引?”薛安开玩笑道,他正埋头挑选最重要的颈饰。
“的确如此。”撒加毫不避讳,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望向我微笑道:“因为想一睹名作的诞生之初。”
“我这样试穿这些古董级的东西,会不会对它们有损害?”我问。
“别介意。它们的价值就发挥于穿着在人身上的时候。如果只能挂在博物馆里又有什么美感呢?”撒加说道,他看见薛安拿起几挂颈饰犹豫着,突然喊道:“就用那串青玉试试吧?”
薛安凝视了一下,走过来,“你确定?会不会太秀气了?”
撒加将他手中的青玉拿过来,径直走到我身后,撩起我的头发;微凉的指尖不时轻触到我颈后的皮肤,带起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悸动。一挂冰凉的玉石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我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他们俩盯着我,审视得像考官,我不知所措又不敢动,薛安先开口了:“Splendid!”
他只要说出了这句,就表示找到感觉了。
撒加的目光从项链移到我脸上,赞叹地微笑了一下。“这挂青玉的颜色就像爱琴海纯碧如洗的天空,也正好配了你的眼睛——当年君士坦丁堡国王为了一位拥有青蓝色眼瞳的妃子所打造的。”
“太经典了——果然是主人比较了解啊!我竟然屡次擦肩而过,也没有发觉到它简直和沙加天生一对!”薛安激动地跑过来,捧起我的脸重重亲了一口。我为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也立即习惯了。我垂下头看,是一挂用墨绿色极细的丝线和金属银线缠绕串成的玉片,每一片似乎都天然而成,像形状各不一致的泪滴,润透得竟要从丝线上滴落。
“你的锁骨很性感哪——”薛安稍稍将玉串提起来一点,让它们躺在颈窝里,“如果印下几个吻痕……那种圣洁简直就昭彰到罪恶的极致了。”
我苦笑了一下,“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他神秘地摇摇头,“那可是件很浪漫的事哦。”
他抬起头看了眼撒加,后者认同地一笑,只有我莫名其妙。
这天的准备工作总算结束了,撒加当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犒劳,薛安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吃饭的时候经常分神,几次把叉子当画笔在空气里比划。撒加告诉我这是他灵感来临前的必然表现。
柏我抓狂了,你肿么挖了这么多坑呀……..
哈哈,对不住,有些坑也是填平了的呀~
那柏兮你给个地址啊,哪里能看到全文呢,纠结死了啊!!!
恩……我有空会多贴点进来。但米有全文,因为这个坑没有填完……别打我呀。
你可以去百度撒沙吧找比较全的版本。
在撒沙吧里看到第18节了吧好像,奇怪你自己的BLOG倒不是最新的…..真的还没写完啊…..好想看……….城市真的把我虐到欲哭无泪了,任何搅在撒沙间的第三者第四者我都可以自动忽视,阿布和穆炮灰掉都木有关系,但是隆隆也是我舍弃不掉的啊…..哭死了,你知道我老公看我一边看文一边哭的时候神马表情吗…..
抱抱~~别哭别哭。这都是多么旧的文了,没想到还能赚到眼泪:)
我其实一直想更新来着,总是被其它事打断了。嗯,你这么说,我这个周末会把全部的都贴过来。毕竟是个态度问题:)
柏兮我真的是被你虐到绝望了快…..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你的DEJAVU,你的城市……上次看哭是”蚀”,而且保证看一遍哭一次,我真是@#$%^&*
作画的情节是我喜欢的部分之一,上次是看到敦煌那边来着。
心疼隆隆,巨大的冲击使我的脑子停止运转了几乎一整天……
节操无下限地求平坑=▽=)/~
求大人把剩下的贴过来啊
沙漠那一段才是最虐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