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of Shaka’s Rosary
下
两个少年坐在秀颀荫郁的沙罗双树下。
一个白衣,一个淡绿。
愰眼,竟是清雅如水的容貌。
两人的发已长至腰际。穆用绳将紫发懒懒束起,沙加则任金发披散肩头。
“今年……该开花了吧。”
穆躺下,任生生的草叶在耳边拂动。下午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下,在他年轻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浅影。空气中有闪亮的水气,捕捉不到的活跃。
坐着的人常清常静不起纤毫尘念。清丽的脸庞脱去了稚气,更透出一种沉沉的灵秀。双眼仍阖着,金色的长睫毛似乎就永远那样垂下,隔开了两个世界。谁也无法从他的清寂中读到那阖着的世界,一个只与佛相通的形而上的虚无。
穆早已习惯了身旁的人的寂寞,可是他喜欢守着这份寂寞。
或许,从许多年前的某一刻起,身旁的人就变得更加安静了。如同……完全离开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什么时候呢,早已不记得,也无法注意到了。
自己唯一能体会的,便只有,沙加在自己身边,只有和自己一个人。
这即是穆可以满足的了。
“沙加,我昨天在书上看到,佛教称‘三界’,你是属于哪一界呢?”
两人坐在处女宫后的石台上,面对晴朗的夏季夜空。
“我……最多能达到色界。”
“那我呢?”
“我不知道。”
穆摇摇头,“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说吧。”
沙加不语。
“我在白羊宫后面的房间里发现了好多书,都是师父以前留下的。什么儒、释、道、阴阳、杂家,包罗万象。”穆停一停,似乎想说什么,“……沙加,一个人对哲学和宗教钻研得那么深,怎会还有凡心去管这个琐碎的世界呢。”
沙加知道他想说的了。
穆叹口气,“最近听说教皇派了十个白银守护者去日本杀一个小女孩,这是为什么……?我虽然从不怀疑师父的做法,但是……他的确变了很多。”
穆仍习惯称教皇为“师父”,尽管教皇已经十三年没有把穆当徒儿了。
沙加对教皇也已沉默了十三年。
一张面具和一双阖上的眼睛。
便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可是双方都在彼此注视。
一直。
“听说那个小女孩是雅典娜。”
穆一字一句地说道,转过头望着沙加。
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然后会有一场战争?
“我不感兴趣。”沙加站起身。
“沙加!”穆一把抓住他的手,又立即放开,“……你不感兴趣也逃避不了。告诉我,教皇是不是做错了?”
“错或对只是相对而言。我不站在他们其中任何一方是无法告诉你答案的。”
“可是!”
“穆,就快开战了。胜利的一方便是正义,这是历史的常识。”
“沙加……”
那个自称雅典娜的小女孩已聚集了一批少年,发誓要守护他们的女神,讨伐教皇,为正义而战。
他们击败了前去的白银守护者,正步步进逼。
这天正是沙加守宫。
从日本回来的艾欧利亚不顾门卫的阻挡径闯教皇厅。
沙加不动声色地跟随其后,他已猜到三分。
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艾欧利亚。他不再是只小狮子。
那人静静高坐在座上,深黑色的长袍如同他的气质,威严而华丽。
“教皇!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
艾欧利亚站在十步之外,小宇宙异常愤怒地燃烧着,如同一只金色的狮子。
教皇一动不动。
“你才是十三年前圣域叛变的元凶!你企图杀害婴儿床中的雅典娜,你让哥哥背负罪名将他赶出圣域,你蒙蔽了所有的人!教皇!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变得邪恶?!如果这样,你执迷不悟,那么不惜生命,所有守护者将与你为敌,誓不两立!”艾欧利亚握紧拳头,因激愤而喘着气,肩微微颤抖。
教皇却仍沉静地坐着,看不到的表情。
“你说话!”
虽然隔着面具,沙加感觉到那人轻轻一笑,然后缓缓站起身。
“艾欧利亚,你始终没有长大。”
“你说什么!”
“小孩子怎么懂得正义与邪恶之分呢?”
艾欧利亚再无可忍耐,他向教皇出击,巨大的力量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所消减。刹那间教皇厅被金色的光所充塞,一声轰然如裂帛。
地在微微余震,似乎已扩散在整个圣域。
那人坐下,似在观赏。
艾欧利亚吃力地喘气,恨恨死盯着教皇。由于反弹回去的冲击,他的脸被刮伤,留下鲜红的伤口。
“那么,我艾欧利亚今天就死在这里,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教皇!你出招吧!”
他要孤注一掷。
沙加看到这里,不由心一惊。他清楚艾欧利亚的性格,加上兄长的仇恨,这只能是一出悲剧。他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他会杀了艾欧利亚吗?
既然……十三年前他能杀艾俄洛斯,眼前的障碍决不会犹豫。
“艾欧利亚,等等。”
沙加定定地说,从柱后走出。
艾欧利亚一惊,而后愤愤地说:“沙加,你不要管。”
“你知道你在向谁挥拳吗?”
“这不关你的事!他早已不是教皇!你如此聪明,难道看不透他的邪恶本质吗!”
沙加不说话,拦下他的拳头。
“我所知道的是,你这样做是愚蠢的。”
“沙加,让开!我不会因为你的阻拦而放下拳头。”
沙加转向那高高在上的人,“教皇大人,请允许我让艾欧利亚退下。”
那人挥了挥手,并不言语。
“沙加!我并不想和你动手。但是!如果你与这个人为伍,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艾欧利亚摆出招式。
沙加并不理会他,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正义或邪恶只是空间和时间的一个过程。如果你能参透这一点,便能体会到艾俄洛斯前辈的苦心。”
“你不要多说!这种事我只以我的方式解决。”
“既然如此,我也会遵行我的方式。”
艾欧利亚的小宇宙将沙加包围,疯狂地燃炻,有焚毁一切的涌动。沙加站在一片炽热中,却沉静得逼人。他没有动用一点小宇宙,只被一层亮白的光晕所包裹,抵挡着金色的疯涌。沙加的金发如融入了银色的火焰,浮动在燃烧的空气中,一丝一缕闪耀着点点亮白。整个教皇厅此时被照得通亮,似乎被小宇宙的光芒穿透,颤颤地摇晃。
突然一股外来的力量袭来,直穿过艾欧利亚的小宇宙,在瞬间化解了一切。沙加只感到一种飞逝的残余,在空气中颤抖,而后什么也不剩。金色的小宇宙消散开,艾欧利亚抱着头部,痛苦地痉挛。他的表情像在痛苦地维持消失的清醒,却在几秒之后结束了挣扎。
沙加回头看一眼座上的人,什么也没说。
“艾欧利亚。”那人站起身,低沉的嗓音有特殊的威严和……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艾欧利亚恍惚地抬起头,眼睛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浑浊,布满了血丝。
“你知道刚才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对神挥拳……”艾欧利亚颤颤地跪下,几乎倒下。“请教皇恕罪……艾欧利亚愿效忠教皇以赎罪……”
“怎样效忠呢?”
“艾欧利亚立誓杀死……雅典娜,以平天下战乱。”
“好。既然知道了,这次我既往不咎。退下。”
“……谢谢教皇。”
艾欧利亚必恭必敬地鞠躬,然后退出了教皇厅。
“沙加,等等。”
沙加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我没有叫你退下。”
“请问教皇大人还有什么事。”沙加一动不动。
“转过身来。”
沙加照做了,两人相对沉默。
半晌,教皇走下台阶,停在相距三米之处。
“你长大了,可是气质依旧清冷。”
沙加不语。
“你聪慧过人,不用我说也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教皇走近沙加,从面具后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依旧那样不可企近。“也最让我操心。”
“一个小动作,就能对未来有很大的影响。比如说你……”
“你仍然自艾自怨。”沙加打断他。
“你在担心艾欧利亚吗,我没有杀了他。老实说,如果不是你的干涉,我倒有那个打算。”撩起一缕金发,又在瞬间滑落,在空气中留下一弧无声的金色痕迹。“算了……就这样看着你倒也是种乐趣。”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教皇饶有兴趣。
“你似乎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可却是个注定的失败。”
“所以……?”
“我始终无法了解你的出发点。”
而后他轻轻地笑起来。
“你果然可爱,沙加。”
说着教皇走到沙加身后,面具下的气息就在耳边传来。
“告诉你吧,我既不是功利,更不是道德。或许无法符合道家划分的任何一类。可是,沙加……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的出发点其实再简单不过。”
他的手抚过沙加的脖颈,握住他的下巴。
“你知道了可不要生气啊——”
“我只是享受其过程——撒加痛苦万分的样子。我能百分之百感受到。”
沙加拂开他的手,转过身,他第一次有杀生的冲动。
“而且……”他继续说道,“还能看到你为他而痛苦的样子,很诱人啊……”
“希望有人能够救你。那么……打扰您了,教皇大人。”
沙加走出教皇厅。
站在沙罗双树下,这里永远是温柔的晴天。
浅红的花瓣飘动在風里,悠忽返转,带起空气中水气的颤动。每一颗水珠,都有一个晶莹的世界吧,那么透亮,那么精致,让人幻想它们的精彩。
你长大了,它们也长大了。
可是幸福的寻找依然渺远。
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
自己究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这一切究竟是个假相抑或毫无意义的循环?
懂得了又怎样,不懂又怎样,哪样才比较清醒?清醒,不也是迷茫的人下的定义吗。或许,朝生暮死的生物反能更清晰地看到这个大千世界,因为它们没有长久地接触这样昏沉的空气,没有被内心的欲念所侵蚀,倒能将生而具有的理解力发挥到极至。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是,完全庸俗的凡人和完全超脱的神仙才是快乐的。
这便是道吗?
那么,自己算最愚蠢的了。
甚至,撒加灵魂里的那个人都是拥有哲人的智慧。无欲则刚,他的出发点是最聪明最保险的了。自己,甚至佛,也无法动摇那样的人。
那日在教皇厅,终于知道是无论如何挡不下来的事实了。
帮不了撒加。
可是为何,我也如此的悲伤?无欲则刚,这句话是对我的鞭笞。
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人类,要生活在这无常的世界里,忍受痛苦,等待死亡,却满足了。
那究竟是什么,永恒地蛰居在人类的心里。
“沙加……”
穆看到沉思的沙加,竟有些生畏的不敢靠近。他完全地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听不到,看不见,无法追及的高远,令人望而却步。
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过身旁的人呢?
还是……他的心中一直有一样东西,没有人能窥见的,或者连他自己也不曾注意的,牵扯了最后一缕尘念,却也将一切功亏一篑。
穆却注意到了。
因为他是一直看着沙加的人。
“要开战了。”
近黄昏,天地间泛出凄凉的颜色。
“教皇向那个女孩寄去了邀请函,两边一触即发。如果她真的是雅典娜转世,这场战争便是注定的胜负。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守护圣殿呢,一种形式吗?”
穆缓缓说道,看一眼身旁的人。
“穆……”
“什么事?”
“你能原谅一个我们尚不懂得的人吗?”
“什么?”穆不解其意。
“你能原谅一个我们尚不懂得的人吗?”
“尚不懂得?”
“那样的人做的事情,我们怎能分辨是对或错呢。而一味否定或者一味称赞,就是出于自己的臆断吧。”
“或许……这就是人们判断事物的方式。在不了解的时候,人们总是依靠自己的猜测或者群体的效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呢,沙加?”
沙加没有说更多的话,只默默坐在树下,面对着愈暗的天色。
穆思考着他问过的话,仍不解沙加究竟想到了什么。
“穆,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
这竟是十多年来第一次……不,除了那日沙加请求自己陪他出圣域。无限久远了……
“请你原谅他吧。”
“你在说谁……?”
沙加却沉默了,让穆怀疑刚才是否存在着对话。
最后,穆开了口,这才是今天的来意。
“沙加,你站在哪一边呢?”
身旁的人,淡淡说道:“教皇。”
钟塔的蓝色火焰已经熄灭了二百多年。
自上次的圣战,时间已悄然流过一大段。
讽刺的是,这次的战争展开于教皇和雅典娜之间,一个守护女神的人间使徒和被守护的女神。就像人和神乐此不疲的一场游戏。
沙加并不关心事态的进行,他静静地等待在处女宫。这即是他的任务,而已。
如果她真的是雅典娜转世,这场战争便是注定的胜负。
这是他等待的结局吧。
那么,他的结局呢?
沙加心中滑过一丝悸动,他突然觉得如此熟悉,就像……第一次见他之前,那个下午,心中莫名涌动的不安。
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雅典娜在十二宫前的火钟塔下被教皇派去的弓箭手射中了附有魔力的黄金箭——只有教皇能将之拔出,否则她将在十二小时后死亡。这又是游戏精彩的一环,加上了时间限制。
穆终究采取了中庸,将雅典娜的少年放过了白羊宫。他一边观望着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同时思考着沙加那日模糊的话。
其他的黄道守护者仍效忠于教皇,毕竟谁也无法证明那个小女孩。
所以雅典娜的少年们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双方的实力水平不在一条线上,但是少年们坚持前往教皇厅,要救他们的女神。黄道守护者不会和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们较真,所以都点到为止。当他们到达处女宫时,火钟塔的火焰正好熄灭了一半。
听说艾欧利亚因为卡西欧士的死而破除了教皇施予的精神催眠。不过之前他让来者个个遍体鳞伤,几乎全军覆没。沙加从他们身上的伤口看出艾欧利亚是真的要致之于死地。如此,他是真的能够彻底地控制一个人。
沙加将他们小小拖延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命运早就写好,只是让世上的生灵们遵循它的线走下去。希望是神创造的最高明的工具,因为他们早将一个永恒的距离巧妙地布置在了欲望和能力之间。不过,大多数人是幸福的,看透这个规律的人才要背负痛苦。
他们的决心倒让人敬佩。不过那份幼稚是掩不住的。或许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认准一个目标便埋头冲去,视一切阻碍于不顾,即使遍体鳞伤,甚至丢掉性命。他们的生命究竟是辉煌还是可悲呢。
并且……他真的能拔除雅典娜胸前的黄金箭吗?这是个骗局。
可是她是神人转世,这一切就都将幻化。
沙加苦笑。
最后,那个少年已经站不起来。他的五感被封闭,可沙加能感受到那燃烧依旧的小宇宙,在一片黑暗中愤怒地呼喊。
“为什么,沙加。你如此的强,怎会看不清教皇的本质!”
沙加不想向他解释善恶的道理,真正的强者才能看见事物的本相。不过……就让他们向前走吧,看看神究竟是怎样布置这出戏的。
并且……想看到那个人会走到什么方向。
天色已晚,远远的钟塔上剩下最后一颗蓝色的火焰在孤孤摇曳。
他们大概已经到达双鱼宫了吧。
“沙加。”
回头,是穆。
两人来到沙罗双树园。此时是黑夜,风中飘动着微泛银色月光的花瓣,妖娆而空灵。
“你的手指流血了。”
穆看着沙加指尖的一点殷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没关系,是一片凤凰的羽毛。”
穆却握起沙加的手,将受伤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沙加有些惊诧,却也一动不动。
温暖的触觉流过手指传到全身。
这是跟那个人不同的触感。
从记事起,世界上就两个人碰过自己。并且都喜欢用嘴唇。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似乎已到了最后一刻。
雅典娜的生命在残喘,随时都会被风吹熄在黑暗中。
沙加和穆静静走在通往教皇厅的石阶上,万籁俱寂。
“沙加,”穆兀然开口。
“教皇早已去世了,是吗?”
沙加沉默了,不知该如何进行下面的对话。他知道终有这一刻,或许穆早就猜到了大概,但是于他,于自己,都不忍心提起这个话题。心照不宣也能维持一点幸福。
“你那天问我,能否原谅一个我们尚不懂得的人。这是你最委婉的提示了吧,可是我不愿意点破这长久以来的平和,但是事到如今,我如何能面对那个人呢?”
“穆,你能原谅他吗?”
“‘他’究竟是谁?”穆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沙加。
“你能原谅他吗?”
“为什么沙加!你要如此的在意那个人?!”穆突然愤愤地说道,“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
“可是我在意。”沙加继续向前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那么在意。”
“沙加……!”穆追上,“他是谁!”
沙加抬起头,“就快到了,穆。”
空寂无人的平台,裸露在寒冷的夜风中。石板上隐隐流落着暗红的血迹,一直延伸进教皇厅。两人不再开口,径直走进去,看见艾欧利亚、阿鲁迪巴和米罗。五个人走进残破的教皇厅,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一切都被毁坏。他们穿过教皇座后的走廊,会议厅,推开最后一道厚重的铁门。
风如此清冷,像要洗去黑夜的罪恶。
直奔雅典娜神殿。
可以感觉到前面存在的强大小宇宙,正无限地疯涨,几乎能将整个圣域吞噬。这样的小宇宙决不是那个人平时的感觉,而充斥着昭彰的邪恶和疯狂,要焚毁整个世界。
为什么有这样心痛的感觉呢……为何,到了最后一刻,却是如此的悲哀。
撒加,现在很痛苦吗。
蓦然看见前面一抹白色的身影,竟是雅典娜。
立在深深的黑暗中,幽幽的如同飘摇的鬼魅。
“雅典娜!你没事了吗?”艾欧利亚叫道。
她凄然一笑,却是苍白无力。
这就是撒加的敌人吗,如此单薄,如此柔弱,却只因她是神的转世,拥有从神话时代开始的庇护,便必定获得胜利。
天定胜人。
“教皇呢?”穆问。
“我无法靠近……他的小宇宙强大得无法企及。”
“连你都无法靠近的话……”
他是一心求死啊——
沙加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突然感到自己猜到了那股悲哀的意图。他向神殿跑去,穆大喊着沙加,前者却已消失在金色的光焰中。
“沙加!!!!!!沙加——!你要做什么!”
其他人将穆抓住,“不要过去!你会受不了那样的能量!”
“可是沙加!放开我!!”穆大叫着,“放开我啊——!混蛋!!!”
就在一瞬间,有两个人失控,为着一个和另一个人。
这究竟便是人类的最终,是注定悲剧的使然。
“沙加感觉到了撒加的意图……”
雅典娜轻声说道。
“撒加?”穆愣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一片金色的海洋中,身体几乎要被巨大的能量所吞噬。保护层正随着向内走而崩裂,意识也渐渐模糊……沙加睁开眼,看见那抹深蓝的背影,站在雅典娜神像的脚下。
“撒加……”
那人转过身,没有料到地。
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如此……
“沙加,别过来了。”
“你想死吗?”
撒加没有回答。
沙加走到他的身旁,“他呢?”
“我在最后一刻才能将他杀死,所以,这个结局很完美吧。”撒加淡淡微笑着,仰头望见雅典娜的神像。“神真的安排得很好。”
“我懂了……”
沙加终于找到了答案,可是已经晚了。
“你竟然不惜毁灭双方。”
撒加微笑着,手抚上沙加的脸颊,
“你的眼睛,好美的青色。有如清流一般的纯净。”
“……撒加,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这个毁灭双子的小宇宙已无法停下,这正是戏的高潮。所以……这场浩劫都是我的错。我无法抑止住邪恶的内心,让他差点杀害了雅典娜。”
“我不在乎这些……撒加,那是别人的事。可是,我在乎你。”
“我?”
“无论是邪恶或者善良……”沙加的手放上撒加的胸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矛盾,这里的战争和痛苦……因为你的心是温柔的。”
“别说了,沙加。”撒加轻轻一笑,“我曾说过,这本是我的一轮。”
“如果有来世……”沙加突然仰头望着撒加。
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你快走吧,这里马上会出现空间塌陷。让所有人都离开吧……”
沙加一动不动,蓝得透明的眼眸望了撒加一眼,手滑落而下。
“再见,撒加。”
看着金色的身影和水蓝的双眸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渐渐隐去,撒加露出一抹凄淡的笑容,青色的眼睛如同湖水最深处的哀伤,沉沉的被水面的世界所遗忘。
“没有‘再见’了,沙加……”
“沙加!”穆冲上前,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沙加。“你没事吧?!”
沙加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疲惫和寂寞。他缓缓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请让所有人离开这里,快塌陷了……”
大家什么也没有说,各自怀着沉沉的心事。
穆搀扶着沙加,没有再说话。
圣域的教皇厅和雅典娜神殿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没有人知道这样大的毁灭是如何发生的。每一块岩石,每一根立柱都粉碎成沙砾般的灰烬,将天空笼罩得几日不见阳光。
教皇之乱似乎平息了,叫做城户纱织的女孩被承认为雅典娜转世,所有的守护者立誓效忠于她,教皇厅和雅典娜神殿很快重修起来。时间的流逝在慢慢掩埋过去的悲剧,让多数的人忘却那场讽刺的战争。
沙罗双树在夏日的阳光中再次开花。
开得比任何一次更加繁茂,更加灿烂,简直如同燃烧生命的一片红云。
一片轻盈的落下。
落在青绿的茶水面上,浸出一圈细细的波纹。
“花瓣落进茶杯了,沙加。”
“噢……?谢谢。”
“今年的花开得真漂亮……”
“是啊……简直像吸收了一个人的血肉。”
穆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倒是日本的樱花有这个说法吧——纯白的樱花因为吸收了埋在树下的人的血,而开出粉红的花朵。”
沙加轻啜一口茶,仰望夏日的天空。
青蓝得没有一丝杂色,像一个人的眼睛。
他现在在哪一个世界呢?
故事的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黄金12宫的生离死别,冥12宫的相爱相杀,还有比这一对儿更悲催的CP么…….恨小雅!!!